易潺

是不是世界老这样总这样。

【巨想】魔术小熊

你是论证爱意的人类。

      


你不需要日复一日的承诺,不需要恒定不变的特殊对应,你不需要依存感的持续高涨,不需要剧场暗灯后依然潮涌情动的眼睛。你不靠这些能列出清单,或当任务来勾销的事情来锚定你的爱。


那你靠什么呢?

     


你想到一声圆溜溜的“Be with you”,想到一张和你同步哽咽的脸,又想到百人的年会场里,一个箭步冲到台上答第三排第二列的公式照是“李想!”的身影。

       

你不用回顾那被修改涂抹,最终满满当当覆遍一整面心墙的论证。你太知道你是怎么被爱到的了,你心里在某个时刻起攀上一只小狗熊,它恬不知耻地在你心口建造乐园,从此每想到一个名字,你的心都会一下一下地荡起秋千。

       

你当然心知肚明哪个名字会是解。

      


「陈倩楠」

     


你念她的名字时,总是语速飞快,好像这样语气里藏着的几分心思就能被风吹得更散一些。偶尔放慢,到阳光里晒烫晒软,也就是供人解读出一点混不吝,一点笃定,一点漫不经心的在意。你开玩笑地盐她,打趣,台面上总将她轰得远远的,偶尔又轻佻地靠近。一年复一年,不必说看客和陈倩楠了,连你自己都要把这爱当作儿戏。

     

后来你难得提一回,充作捧场子的哨音,台上台下笑作一团,你半是愠怒:还有没有巨想给了?没有我就不说了啊。

     


儿戏一般的爱。你琢磨一下,又有些好奇,什么叫儿戏?和陈倩楠悄悄去吃炒疙瘩算不算儿戏?自个儿账户余额漏底也要借陈倩楠钱算不算儿戏?和陈倩楠练习室抱团哭成一锅知道她整夜整夜的失眠的原因算不算儿戏?对方的特殊公演场次,但凡在必助演算不算儿戏?被测谎仪问到“有没有苦涩”,自个儿笑容端庄的“没有”后飙到110的心跳算不算儿戏?

       

儿戏一般的爱——


那什么算爱啊?

      


你进团时已经是个周全完整的灵魂,知道爱如潮水,来去有声,盈涨亏落,都有道理可说去。而你的爱是暗涌的湖心,盛下一块巨石,湖面稍有波动,到头来重归一面明镜,亦不曾有回音。

      


你有时候会流露给陈倩楠一点,无伤大雅的一小点,你容她看破你的四平八稳,你的明镜高悬,再容她看破你的漫不经心,你的不擅表达。你的爱包装得很廉价,很轻盈,她没有负担地全盘接受,甚有余力朝你欠欠地抖回一个包袱。

     

你已经不在乎她什么时候会看破你的守口如瓶,不在乎大MC状似轻松地说完“这一年你身边多出了很多人”后还要尽职做那《梦中的婚礼》的七分之一。你越过她,越过她们,攥着吉他模型将它摆到角落,再矮身穿行过镜头框定的双人画面,回到自己的位置。你不在乎和她之间隔着好几个人,不在乎她好像无心地背身挥开你,也不在乎她因为连脱双手套都生涩笨拙而害羞地笑场好几次,你盯着地板出一出神,你可以任由自己随便出神,这场公演里只有少数主人翁没有神游的资格,你不在其列。

       


你想你一切都做得很好。低下眉,垂拢眼,将一个很好的春天捂牢,直到它成为不会出声的巨大培养基,成为一个故事,一个谜。不会再有花香漫山遍野,不会再有迷路的冒失小熊——金黄的风滚草,松涛吹出的幽绿哨音,藏着一整片春光的花蕾,都与你没有干系了。


     

你一切都做得好,却还是会不甘心。

       


可到头来你也只是笑一下,轻佻得尾音都失控:“那当然了。”


      

你心想你要怎么说出口。

       

说你是真的很喜欢她的。说那种喜欢不是大舅妈对她大侄子的喜欢,不是北方人十二月份对暖气的喜欢,不是对螺蛳粉的那种喜欢,也不仅仅是二话不说借钱养她还纵容她抹零儿的那种喜欢。

    

要怎么说出口呢。李想喜欢陈倩楠,是比李想对所有鸭鸭玩偶的喜欢加起来,还要更加强烈的喜欢。


        


日子越过,越什么都是熬的。

      


你后来决定要走,抛掉一部分的自己留在回忆里,竟逐渐开朗轻盈。你开始夹杂着玩笑表露,合身的雪白婚纱,纸扎的馥香捧花。你问:跟我结婚么?她反应极快,爽朗地脱口而出:结!她比你坦率直白太多,好感是好感,好感兜兜转转,自可不动如山;爱是爱,爱是相互指控,只能一槌定音。


      

你也说爱,半是被激半是宣泄,当它是年轻词,用来堵贫劲儿收不住的陈倩楠。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李想最近可关注我了”时你就站后排,你看着她,举起麦往前一步,你理直气壮接茬:“我爱你啊,真的。”


     

你其实不用她怎么当真。

      

每句话都信的小动物会吃亏,你一不欲她被亏欠,二不欲她亏欠谁。

    


十一月份是个离别的好日子,冬季的开端,北京马上就要落新雪。紫禁城的金红檐勾上,一对啄羽的麻雀都会被几十支镜头追踪。马上生活中心楼下的路灯也矮一点,小半截埋进雪里。队里的小朋友大都是爱热闹性子,你想她们会一起奔进冻乎乎的风和雪里,脸颊鼻尖被风擦得通红。你都能想象陈倩楠被拍一脑袋雪球的样儿了,到时候她眼眶也要红成高粱,再难过,也找到了哭的好借口。

   


你看到她在哭了。

    


多大的人啦,光这个台子上也呆了有两年零七个月,早就该不再是刘海湿嗒嗒的边城小狗。怎么这遭要更年幼,哭得失了形的皮囊不再藏得住一个小孩。儿戏一般的眼泪,落在临别的法场,她每掉一次泪,都好像落下一记槌音。她也挑了个好日子袒露一切,逾期的定罪,不再被追责的指控——她也学会你那一套没有负担的爱了。你看穿她,看穿她最后直白赤裸的胁迫 ,眼泪泡胀的魔术小熊妄图用呜呜呜的魔法留住你,你看着她在弯腰圆阵时,哭得比谁都低的发心,知道她一定努力憋足劲儿,不让自己说出口那句:“李想,不要走。”

     

一个长而深的鞠躬。你把自己折成一道巨大的破绽,再起身时,已经有崩泄的趋势,你往台下看,红色的浪里有好多张一样狼狈兮兮的脸,你又要笑,眼睛刚一弯,便由眼泪热红了。第一时间,有一头小熊注意到,陈倩楠转过身,她抱住你。她自己都满是破绽,碎片一地,嗓子眼被泪水泡哑,往日她眼睛一亮晶晶就要忙不迭回避的,现在她抱住你。

    

你轻轻地拍她的背,竟然从那连不成声的呜咽里汲取了什么力量一样,在眼泪模糊的薄膜世界里笑起来,紧紧地维系住了那份体面。你安抚她,抻直她的脊骨,再揉一揉她的发,心说:我走啦,陈倩楠。

不要难过太久啊。

      


十一月,马上会是十二月,而后是新历一月。你咬定那会是个好年。开春的乡烟遥遥地,燃到哪节车厢上端,便在半空形成一朵新的烟云。

      

你停住行李箱,回头望。

    


你知道你们还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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